从记事起,我每天总想放肆地吃一顿猪肉,总想过瘾地读几本连环画小人书。可是因为出生在偏僻的农村,父母均是种田人,无法满足他们惟一儿子两个简单的心愿。当然身处那样家庭的我也不会向父母表达想法,因为在当时的家庭情况下说了也是白说。
那时外婆家在常德双桥坪,是公社所在地。萧条的小街上有供销合作社,供销社的柜台里面摆有十几种小人书,记得柜台里卖小人书的是个年轻女人,很漂亮,梳着长辫子,穿着花衣裳,只是神情呆板。可能是像我这样的农村小孩她看多了也看烦了,不管你怎样亲热地称呼她,除了告诉小人书的价格,从来就不给我看书的内页。我只能隔着玻璃反复看小人书的封面。
小街上还有公社食品组,那里每天清晨天不亮会向贫下中农卖点猪肉,逢年过节多卖几头。抓刀卖肉的男人肚子很大,像个孕妇,脸上堆积横肉,面相倒还和蔼。挂在肉杠上杆秤的秤钩、秤砣与秤杆永远都是油光水亮的,那杆子老是朝天,有肉无肉在钩上都是那样。我排在买肉人的队伍中,总听前面的爷爷奶奶们说:“秤杆莫太翘了 !”若干年后,我才知道那总是朝天的秤杆不知让我们少吃了好多猪肉。即使天不亮就去排队,即使和蔼的胖子用那朝天的杆秤卖肉,很多时候刚轮到我,或差不多轮到我时,总听到那胖子大声说:
我的外公去世早,舅舅在外地当兵,外婆常年一人在家。每到星期六下午放学后,我都要赶十几里山路到外婆家,老人家接到她疼爱的外孙时,总高兴得合不上嘴。晚上就拿出舅舅寄回来的少得可怜的津贴费或是她老人家卖鸡蛋什么的几角或一元(最多也就是一元),叫我第二天早上去食品组买点肉回来,因为她早上要出工捞工分。我每次拿着外婆给的钱,去食品组排队,尽管那时猪肉价格每斤仅七角六分钱,也不能将外婆给的钱全买肉,站在买肉的队伍中我总要算计,供销社柜台里那本我还没读的小人书要多少钱,必须先留下买书的钱,然后才买多少钱的肉。买肉时也总想买肥的,不要瘦肉。但那胖子却老是给我割瘦肉,就是不给我割肥肉。要是有钱,那时真想把整头猪身上所有的肥肉都买回去。现在我在某肉业公司当了总经理,每次看到分割出来的肥膘总是比瘦肉要便宜很多,还难卖掉时,心里总想那个时候有肥膘就好了。
买到肉或没买到肉,手里总还有几毛钱,提着肉或光着手都要到供销社去看那呆板但漂亮的女人。因为她站的柜台里总有我没有读过的小人书。战战兢兢地把钱掏出,让她把小人书拿来,只看封面对就行了,往口袋里一塞,赶紧回家。外婆拿到肉也不问斤两,混着很多时令蔬菜开始炒肉,我自己
因为我有可爱的外婆,才有我少年时的多次买猪肉、读小人书的经历,才使我养成了阅读与思考的习惯。在恢复高考后的一九八二年,我从家乡村办的初中考进了师范,那时我们班里七十二位同学就我一人升学,全公社也就我一人考入师范。想吃猪肉更想看小人书的渴望让我跳出了农村,截留买
编辑点评 精炼生动而张力不减,含蓄质朴而情感丰富。挚爱的亲人,总能牵起最柔软的笔触。作者在娓娓话家常中,寥寥数笔,一段光阴,几影人像便跃然纸上。猪肉和小人书,最苦难的岁月,也是亲切的回味,更是最宝贵的财富。回忆起那段穷苦却不乏温馨的童年,没有歇斯底里的呼号,也力避反复铺陈,作者平静叙述中,是久经沉淀后的安然与幸福。